
題記:唐代詩人李白的《蜀道難》感慨“蜀道之難,難于上青天”,我用“蜀之情,勝于上青天”來形容我和康建軍的同學情。
作者:鄭秉順
但去莫復問,白云無盡時
康建軍是我40多年前初中時的同學,1977年初中一年級時,我們航務老三班插入四名學生,這四名學生全部是第二炮兵學院的子弟,他們都隨著父母親部隊從外地轉入武漢,女生一名叫黃冬梅、另一名叫肖艷,男生一名叫馮亞星、另一名叫康建軍。肖艷和康建軍二位同學每天上課就穿著軍裝,外表一看就是部隊的子弟,在那個年代初中學生有一套軍裝,那叫一個神氣呀!我內心一直盼望著自己有一套軍裝,一下子就與康建軍走得很近了。康建軍經常放學時,拉著我一起到他的家中玩,有什么事情也是兩人商量著一起做,于是,我們成為最好的朋友。
沒想到,好朋友也有分別的時候,到高中畢業,康建軍去當兵了。翻唐詩,王維的《送別》吸引住了我,“但去莫復問,白云無盡時”,當時雖年少,卻也為離別而悵然。歲月流逝,慢慢似乎悟出一點少年時代沒意識到的道理,或許有著我們少年親密的友誼,可以讓彼此具備更強的抗壓能力,包括自我評估、包括自信、包括適應變化的能力、包括遇到困難勇于克服的能力,總之,有了較強的心理韌性,正因為我們是好朋友,所以變得堅強。正所謂“同聲自相應,同心自相知”,我們相互了解才是朋友,相互理解了才是知己。當時,我就對他說,會永遠支持你的決定,不問緣由,只管去做,記住,在你身后永遠都有支持你的朋友。
昔別君未婚,兒女忽成行
今年春節前,他打電話告訴我,2023年3月19日(農歷二月二十八)為兒子康樂、兒媳梁詩佳舉辦婚禮,并問我,在初中同學群上發不發邀請?我很堅決地說不發。理由很簡單,他與班上同學來往得不多。康建軍1981年高中畢業后,在云南80408部隊服役,當兵五年,1986年退役,1988年3月在廣元供電公司上班。接到電話,忽然想起杜甫的《贈衛八處士》,“人生不相見,動如參與商。今夕復何夕,共此燈燭光。少壯能幾時,鬢發各已蒼。訪舊半為鬼,驚呼熱中腸。焉知二十載,重上君子堂。昔別君未婚,兒女忽成行。怡然敬父執,問我來何方。問答未及已,兒女羅酒漿。夜雨剪春韭,新炊間黃粱。主稱會面難,一舉累十觴。十觴亦不醉,感子故意長。明日隔山岳,世事兩茫茫”,真是感慨萬千吶。
告別學上時代,工作穩定了,同學之間開始互相尋找,2015年他從廣元出發,與夫人張秀麗一起開車到武漢找戰友的同時找到了我,老同學見面非常激動,我快速召集了在武漢的15位同學為康建軍的到來接風。真是一日同窗,終身為友,30多年的同學相聚,敘不完的往事、拉不完的家常,風雨30多年哪,更體現同學之誼最純,同學之情最真。老同學見面都為康建軍點贊,吃飯時同學們一起回憶學生時期的往事,飯后同學們又一起去唱歌、跳舞,康建軍用顫抖的聲音為同學們獻上一首童安格的《忘不了》,“看不清的歲月,抹不去的從前,就像一陣風,吹落恩恩和怨怨,也許你和我,沒有誰對誰錯,忘不了你的淚,忘不了你的好,忘不了醉人的纏綿,也忘不了你的誓言,何不讓這場夢,沒有醒來的時候,只有你和我,直到永遠”……一晃34年的時間過去了,“只有你和我,直到永遠”,用這句歌詞來形容我們之間的感情最恰當不過,久別重逢,秉燭夜談,聊這些年的生活不易,憶曾經的少年時光,本以為生活多舛,改變了各自的模樣,卻沒想久別重逢我們的友情不但沒有淡去,反而如同老酒,隨著時日變遷越發醇香。
相知無遠近,萬里尚為鄰
從此,我們像蜜蜂歸巢一樣,重新開始頻繁地集聚。我出差成都,先后二次專程從成都坐動車前往廣元與康建軍小聚,吃著火鍋,喝著小酒,品著香茗,學生時代的影子一幕幕在腦子中浮現。
那時候每一次到他家時,他的父親都是在家看著書,桌子上一大堆無線電設備,原來他的父親康炳福1951年考入重慶無線電技術學校,畢業后任教,后調入第二炮兵學院參與過東風系列導彈的操控系統科研攻關,康老的學生桃李滿天下,遍布于國防科工委,做國防工作的同志都很低調,不講索取講奉獻,2022年2月病逝,享年83歲。母親叫何開芳,隴南市藥材主的小女兒童養媳,50年代的高中生,就讀于綿陽市師范,回鄉在四川廣元的三堆小學任教,1996年60歲病逝。康建軍在家中是老大,有一個妹妹和弟弟,子妹之間相互走動,保持著家庭的親情。
1981年高中畢業后,康建軍在云南80408部隊服役,當兵五年,1986年退役。康建軍在云南當兵期間,一直與我保持書信往來,他在服役期間,從云南給我寄了一套二號軍裝,我內心特別感謝他,在中學時代的夢想,終于變成現實,同學的友誼在這一套軍裝中延伸,我參加工作第一個月領取的工資是32.90元,我存了二個月的工資錢還不夠,給康建軍買了一套運動服,花了78.98元。這種友誼不是用錢來衡量的,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互相關心,互相體貼,互相理解。
唐朝大詩人張九齡有《送韋城李少府》,“送客南昌尉,離亭西候春。野花看欲盡,林鳥聽猶新。別酒青門路,歸軒白馬津。相知無遠近,萬里尚為鄰”,我且取最后一句,道出人間之緣,有聚有散,相交在緣,相處在惜。生活得久了,見到那些不惜緣者,哪怕每日近在咫尺,也會漸行漸遠,我們卻是有幸相聚,不負緣分,不使金樽空對月,恣意盡歡,方不負相交一場。我們帶著成熟與深沉走過青年步入中年跨入老年,雖然無情的歲月可以帶走我們年輕的容顏,卻永遠帶不走我們曾經純潔與年輕的心,永遠帶不走我們彼此之間的知己之情。大口飲酒,相熟相知哪用在乎形象,杯盞之間,坦坦蕩蕩,言談之時,縱情歡暢。
羈旅長堪醉,相留畏曉鐘
應邀參加康建軍兒子的婚禮,為的是同學相聚,不在意時光磨礪了我們的精神,歲月雕刻了各自的容顏。1988年3月在廣元供電公司上班,2023年10月份康建軍即將工作圓滿正式退休。當我問起他工作中有什么成就,他說在工作中按部就班地進行著,沒有什么大的建樹,人生好像有點小成就,就是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——張秀麗,和一個非常優秀的兒子——康樂,僅此而已。難怪,我和陳燕、相陽、朱正華二對夫妻,從武漢千里迢迢來廣元參加他兒子康樂、兒媳梁詩佳的婚禮時,康建軍在婚宴答謝中,照著提前寫好的臺詞念,居然都把我們同學參加他兒子的婚禮之事激動的忘記提了,康建軍、張秀麗帶著兒子康樂、兒媳梁詩佳給我們敬酒時,我借酒引用了唐代詩人李白的名句,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倫送我情”,來形容我們的同學之情。
席間有人打趣說,你們兩個男人還這么友愛,是啊,我們的友善就是“善的友愛”,我們見證了彼此對善的追求,我們之間永遠是平等、尊重和互助,對友情的維系不僅僅是有用和快樂,更是對善的共同追求和落實。我們無需承諾,只是不約而同地堅持了“善的友愛”。暮然回首,我們雖不再有年輕時的蓬勃朝氣,但我珍惜經歷幾十載歲月沉淀友誼,在我們的心目中,這同學之情更深、更濃。是我們共同走過的難忘而美好的學生時代,為我們的友情打下堅實的基礎,夜宿廣元,還真如唐朝詩人戴叔倫在《客夜與故人偶集》所言,“天秋月又滿,城闕夜千重。還作江南會,翻疑夢里逢。風枝驚暗鵲,露草覆寒蛩。羈旅長堪醉,相留畏曉鐘”。
念故人,千里至此共明月
盡管害怕“相留畏曉鐘”,可終須一別呀,輾轉反側中猛然想起宋朝宰相寇準的《踏莎行·寒草煙光闊》,“寒草煙光闊,渭水波聲咽。春潮雨霽輕塵歇。征鞍發。指青青楊柳,又是輕攀折。動黯然,知有后會甚時節?更進一杯酒,歌一闋。嘆人生,最難歡聚易離別。且莫辭沉醉,聽取陽關徹。念故人,千里至此共明月”,好一個“千里至此共明月”,自古最難歡聚易離別,且莫辭沉醉,聽取陽關徹。念故人,千里至此共明月。遙想當年蘇東坡的詞,詠嘆“但愿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”,保不齊也是得到寇準的啟示,我為何不能釋然呢!
經歷過40年的磨礪,我們需要聚首的形式,更需要聚首的韻味,每當月圓時,無論在湖北還是四川,仰望天空如玉如盤的朗朗明月,朋友即使遠在他鄉,也借此寄托彼此之間的掛念之情。我和康建軍的同學情,仿佛依然無憂無慮放學后互相串門,讓人始終保存兒時純真的美好記憶,又似一首韻味悠長的歌謠,不知不覺沉浸、陶醉其中,回味無窮,更像現在春天里綻放著的朵朵鮮花,芬芳四溢,還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閃著光芒,指引著我們前行的方向。我釋然了,“聚”與“散”是相對的,我們面對皎潔的大圓月,能夠滿足聚首的愿望,在溶溶的月色下,沉浸于知音的理解中,其情款款,其樂融融,立足于現實,既重于情感,又講求實際,腳踏實地,過好撲面而來的老年生活每一天,是愿景、更是情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