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973年6月,王忠啟從部隊復員,還帶回了一筆退伍補助金。返鄉后,他被安排到鄖陽區南化塘鎮長新公社任民政員,兼任樓房溝村民兵連長。彼時,庫容達101.2萬立方米的長新水庫正在建設,王忠啟率領民兵突擊隊投入到熱火朝天的工地中。
王中奇管護水庫
1977年水庫建起。王忠啟擔任水庫管理處負責人,和8名民兵一起看守水庫。
一座水庫建起,也留下了一座荒山。
望著水庫邊光禿禿的石頭山,王忠啟想起了老輩人流傳下來的"只有青山常駐,才能綠水長流"這句話。他打起了那筆藏在墻縫里的退伍補助金。
"你是個傻子啊!拿自己的錢去給公家辦事。"
"忠啟,把錢拿出來蓋幾間大瓦房,娶個媳婦過日子。"
父母親戚聞訊后,輪番來勸他。王忠啟始終沒有松口。
"那你就把水庫當媳婦兒吧!"家人和親朋摔門而去。
王忠啟搬進了水庫管理房。他拿出補助金買來樹苗,在水庫四周消落地栽上濕地柳,像呵護孩子一樣,冬天給它們纏上稻草御寒。還利用農閑時間到山上撿橡子、松籽,自己育苗,春天的時候移栽到山上。
王忠啟在水庫巡查
消落地里的樹苗被沖走了,他繼續栽;山上的橡子苗枯了,他就趁著下雨有墑的時候披著雨衣移種。
寒來暑往,四季更迭。裸露的石山上漸漸披上了新綠,只是原來留守水庫的9個人只剩下他一人。獨自面對著幽深的水庫,王忠啟并沒有感到孤獨,親手種植的13萬株樹木是他最親近的人,那近百畝郁郁蔥蔥的山林里,有他青春的夢想和拼搏的汗水。
王忠啟把這片樹林看得比自己都重要。大媽放牛時咬壞了5棵樹苗,他找上門讓賠償。
"你這人怎么有點'苕'?我可是你親大媽!"
"就是因為親戚,所以才應該帶頭支持我工作。"
一番理論后,大媽承認了錯誤,并表示愿意賠償。王忠啟見效果達到了,便自己承擔了5元的賠償款,"我自己看護山木不嚴,應該承擔一半責任。"
2013年夏天的一個晚上,王忠啟飯后打著手電去巡邏。一路走心里一路撲通,總感到有聲音闖入他的心底。順著那若有若無的聲音,王忠啟鉆進了樹林里。沿著手電筒微弱的燈光,王忠啟看到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樹木,黑暗中幾個身影正在忙碌著。他的肺都要氣炸了。
"都給我住手!"王忠啟怒吼。
聽到聲音,幾個黑影停下來,其中一人走上前,遞過來一支煙。
王忠啟在巡查
"山林是大家的,砍幾棵樹做香菇代料用。"
"樹是水庫的,水庫是國家的,誰都不能動。"王忠啟斬釘截鐵地說。
"你不想活了。"見軟的不行,領頭人發起了狠。
"你們就是打死我,我也不準你們砍樹!"
見王忠啟態度如此堅決,幾個人灰溜溜地離開了林子。黑暗中,摩挲著地上那些還帶著溫度的樹木,王忠啟心疼得直嘆氣。天亮后,他及時報了案。
"護林的目的是讓水庫里存得住水,這樣下游樓房溝村、玉皇觀村、長新村3個村3500人和130多公頃耕地灌溉才能得到保障。"王忠啟把水庫當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。每天都準時收聽收看天氣預報,有時太忙,他就將收音機隨身帶在身邊,隨時關注天氣,關注水情、雨情。
2000年7月上旬,連續幾天的強降雨,長新水庫庫容達到歷史頂峰。7日夜晚,聽著門外噼里啪啦的雨聲,王忠啟在家里急得直跺腳。如果不及時開閘泄洪,萬一發生意外,下游幾千人的生命都會受到威脅。想到這里,他披上雨衣,提起馬燈,甩掉了妻子的手臂,一頭扎進了茫茫的雨林里。
雨流如注,微弱的燈火在狂風和驟雨中踽踽前進。憑著意識,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進了水庫里。大堤內,洪水如困獸般咆哮著,撞擊著,發出雷鳴般的響聲。王忠啟顧不上害怕,摸進泵房里,打開閘門的一瞬間,洪水奔涌而出。王忠啟這才長舒一口氣,癱坐在地上。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發現溢洪道里3米多深的水吞噬了他來時的路。無法走出水庫,他只好摸黑繞到山頂,躲避在石縫下面。枕著滔滔的水聲,王忠啟用體溫一點一點暖干已濕透的衣服,心里一片坦然。
如今,已經73歲的王忠啟覺得自己不能勝任看護水庫的重任了,便把這養育了45年的樹林全部都交給了國家。只是,隔三岔五他都要拄著拐杖到水庫上轉一圈,看一看青山環抱、碧水漣漣的水庫,聽一聽混混沌沌、莽莽蒼蒼的松濤。
王忠啟右手扶著木棍,左手撐著椅子,艱難地站起身來。久違的暖陽穿過濃郁的樹林,照在他剛毅的臉上。風濕性關節炎、坐骨神經痛……只要稍微動彈一下,王忠啟右半身就像針扎一樣。
"這點疼能忍住,看到山上的樹被別人盜砍,那是心里疼!"
站在水庫邊上,望著蒼翠的青山,王忠啟忘記了右半身的疼痛,眉飛色舞地指點著山林。那一刻,他又回到了年輕時候。(通訊員李光銳、段吉雄)